在辽宁省盘锦市大洼区西安镇小亮沟村东,有一块高岗之地,这里现今已是稻浪浮沉,十里金波。这里的村民,在耕地挖掘时,仍时常能掘到一些青砖碧瓦。今天看来,甚觉少见,据当地的老人讲,这儿早年曾建有一座关帝庙,名曰:“顺河寺”。溯本求源,据《海城县志》记载,顺河寺始建于清朝顺治五年五月,关于它的始末,还有一段不斐的经历。
从大洼域内的西安镇刘家村出土的汉陶罐和青水农场小盐滩汉代遗址看,自汉代以来,大洼域内就有先人零散的居住。
小亮沟境内有一古老的辽河古渡----下口子渡口(现已消失)。据史料记载,三国时期,魏司马懿征辽东时,由山东登州(今山东蓬莱)航海至辽河口,曾经到过辽河下口子古渡口,由此溯流而上至新台子(海城腾鳌堡西二十多华里)金舟登陆,直捣襄平(辽阳),生擒公孙渊。明朝后期,明金对峙,辽河流域的大片土地自然成了他们必争之地,明为对辽东后金作战,“一条鞭法”停止后,又加派“辽晌”,并派兵在辽河南段沿交通线修造边墙,沿边墙在盘锦域内修建了四堡十三台,大洼域内有大铁厂堡(大堡子),裴家台,中心台,榆树台,等一堡十台。这期间内,已有大批人口流入大洼域内。至一六四四年,清军入关灭明,关内大量移民次第进入大洼域内定居,并逐渐开始形成乡镇和村落。
至清时,辽河水运隆兴盛,商贾云集。大洼境内的辽河古渡口为两岸村民带来了空前的繁荣。河沿岸不惜重金,大兴土木,修建寺庙。据《海城县志》记载:南起田庄台,北至驾掌寺,延长五十余华里,就先后建有四座庙宇:清顺治五年五月修建的小亮子沟顺河寺,清乾隆五十一年修建的田庄台镇内关帝庙,清嘉庆五年八月修建的兰旗口观音寺,清咸丰二年三月重修的明代古刹驾掌寺(今大洼区东风镇)。
单说顺河寺,它的建筑景观,虽无史料详载,但依据西安镇小亮沟村古稀老人的追忆,顺河寺是一座具有明代遗风的起脊尖房式建筑,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民国年间,由于正殿顶部的檩木已朽烂坍塌,后经辽河水上警察局局长阚朝举四方勒捐,从关内找来能工巧匠修缮,后改为平顶式庙宇。
顺河寺占地1顷,座北朝南,3间正殿古朴壮观,东西携有偏殿。正殿檐下悬挂阴刻涂金大匾,上书“义气千秋”,左右配有抱柱楹联,文曰:“玄德兄翼德弟德兄德弟,卧龙师子龙友龙师龙友”。笔法苍劲有力。正殿内雕梁画栋,正中立有“关老爷”半身坐像,周昌、关平在左右侍立。殿内东西两侧供奉着子孙娘娘、药王爷。殿内供有塑像数樽,皆为泥塑彩涂,形态逼真,塑造精巧。东西墙壁上彩绘着《千里走单骑》等多幅“三国”典故壁画,构思严谨,色彩纯朴浑厚,人物传神写意。正殿外,东西两厢是配殿,前面侧门连着土地庙和钟鼓楼。庙门左右竖有丈高的顺河寺旗杆两根。顺河寺共有四代传人,前两代法号已无从考证,后两代法号为鸿福、绪福。据说这四代传人之中最好善乐施,方正的便是绪福。此僧施法参禅,号高德正,法号纵横方圆百里,他住持期间香火异常繁盛。据说,禅房内有个“虔”字为他亲笔所刻。
当时,最受当地百姓推崇的是每年三月三的庙会,每次庙会操持三天,在这三天里,人们聚到这里,烧香还愿。更有趣的是,这期间各种民间艺人,耍着把戏,卖着小吃,打金钱眼、摸猴儿等游戏应有尽有,令人流连忘返。这一年庙会,规模异常盛大,赶庙会的人来自四面八方,香客有求子的,有求财的,有进香还愿的,有祈求神灵保祐的,一时间,香烟缭绕,整个顺河寺笼罩在一片香气烟波之中。庙会行至第三天快要结束时,突然来了一群人马,当中亦是高马香车,从车上下来一位妇人,此人年近中年,但风韵尤存,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当下禀明来意,愿花重金请顺河寺高僧为病婴祈福,并亲点绪福子丑两个时辰为病婴做法事。且说绪福和尚向来做事勤勉谦恭,不言不语,每夜按时做法事。一连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这一天夜里,绪福和尚口渴,饮下一盏清茶突然沉沉睡去,忽然梦见他师祖唤他的名字,招他前去。一阵婴儿的啼哭之声,绪福醒来不觉一惊,那病婴竟然痊愈。
这位妇人敬仰绪福和尚的德行,持重金拜谢,。绪福和尚一脸淡定,婉言谢绝,遂口中念到“做事乃心之专矣。”不日,他在后厅再立一匾,曰:“虔”,即做事心之必诚之意。
不久,绪福云游他乡,不知始终。村里人便再不见老僧。
这当然是个传说,但那后厅里的“虔”字颇有一些灵气。相传有一夫妇多年无子,二人来此虔心向佛,积德行善,求神灵保祐,数月后,妇人身怀有孕,等等诸如此类的传说种种。
顺河寺的繁盛,使小亮沟这个河边小村日益繁荣昌盛,歌舞笙平。庙门正前方,有3顷之方形的贸易市场,这是大洼西安地段最盛大的集市。集市上经营各种土特产品,铁木制品,毛皮制品(多为外地来此贸易),各种杂货。集市东侧是食品一条街,各种风味小吃应有尽有,远远地就可以听得到“小二”们清脆、甜润的唱调,唱着各种小吃的特色,如:稀酥又脆----的----杂----花辫儿----啦……优美动听,集市的西侧更是热闹非凡,耍杂技的:眼见一个五六岁的穿一身红绸衫裤女孩,坐在一个高有丈余的竹管上,下面一位壮汉,上穿白色凉马褂,下着黑色马库,手举着这根筒管,一会儿见他伸手将竹管托于手中,一会儿见他翻转臂膀将手背于身后,看得人惊出一身冷汗。算命的各各形貌异常,留着山羊胡的,撇着八字须的,瘦的嶙峋,胖的雍肿,口中都阵阵有词:“查你的前生后世,看你的贫贱富贵,算得准给个封赏,算不准分文不取。”变戏法的手中拿一个竹棍,地上两个碗,几个棉球,出了进,没了现,时有时无,看得人眼花缭乱,说书的一块惊堂木,拍得三响,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是声音的世界。初来乍到者,脑袋会震得嗡嗡作响,可即使声音怎么嘈杂,那一口圆润、甜美、字正腔圆的京腔,也会于万千声音当中独树一帜,这声音就是出自当时名噪十里八村里的名伶“九岁红”之口,说起这“九岁红”,还有一段不寻常的身世。
老人们讲这“九岁红”是个弃婴,生下来后,被人放在竹篮里,放到了顺河寺寺门外。那是个秋日的早晨,寺里的小僧打开寺门清扫,发现门外放着竹篮,寺僧很是喜欢。因为当地居民为给自己讨个平安,常常人不知鬼不觉的在寺外放些贡品,寺僧本以为又是谁给的贡品,谁知打开一看,却是个一个多月大小的女婴,遂抱入寺中。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住持也无法,便留下女婴。消息传出后,村民开始议论,说此女婴乃是私生子,此女母亲刚刚去世几日。也有说女婴生父乃当地一富人与外宅的妾室所生,这家主母刁蛮、泼辣的大奶奶不得孩子入门,那女子便把孩子放在这富家门口的,又被移至寺门外,传说种种。
女婴入寺正值片片的菊花迎风怒放,遂给此女取名“白菊”,白菊生得花容月貌,聪明伶俐,白菊在寺中长到四岁,已能识文断字,被附近一家戏班领养,偏又天生一副好嗓子,学戏到九岁就唱得有滋有味,前来听戏的人,往往点她出场,故人称“九岁红”。“九岁红”长大后,仍经常去寺中打坐、诵经,虽以唱戏为生,却为人品行端正端正,因此更博得人们的尊敬。有人说这是得益于顺河寺风水好。
现实中,在这水土上生活的人,都感念顺河寺的保祐。据说寺里的和尚确实是乐善好施,只要是村民有了为难,且不计代价。因而无论商人、香客,无论是官员、百姓,人们都极敬重这座古寺,庙里的烟火更加旺盛。有的人家为求得子孙平安,还把孩子特意放到寺里养一阵,说这样孩子好养活,能成大气。顺河寺的香火就这样繁盛到清末。
清朝末年,京奉(北宁)、东清(中东)两条铁路相继建成通车,交通日臻发达,辽河航运和辽河古渡遂为该铁路客运所夺,航运船只和古渡口旅客日渐减少。到年左右,船有一千三百多只(据当时水警发放的船牌统计),古渡口已渐萧条。到民国年间,寺庙的容颜经有损伤,从这里经过的船已寥若晨星,下口子名称逐渐消失,随之顺河寺热闹的集市也拔地而走,只剩下孤寂的土地。
到民国末年,顺河寺在延续三百余年的繁盛景象之后化为尘迹。据老人们回忆,寺庙由于日久年深,无人维护,又因一些贪心之人的挖掘、偷盗,使得庙宇坍塌,庙内的雕梁画栋俱已损毁。现在深挖其遗址处,还可发现星星片瓦。据说,庙宇坍塌后,此地一改昔日繁荣昌盛之阳气,变得阴郁晦气。一村民,砌鸡架,去那里取来一块残存的柱子,结果被拌了一跤,腿骨折断。另一村民,用寺庙的青砖垒猪圈,结果圈坍猪被压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去接近,当然这也许都只是巧合。
年土地改革,小亮沟隶属海五乡八区。区委会在此盖起了一栋马号(用来养马的场所),然而当地人很迷信,十个马号九个邪,这个地方除了饲养员(多是经历颇深的老者),很少有人问津。只有这些牲畜在寂静的夜里,用“咯吱咯吱”的咀嚼声,给昔日的繁华添上一些活气,一时间,这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荒凉,直到后来区委会解散,这里一直荒芜。
七十年代初,五七大军来到西安农场。驻扎到这里。这些是平日里手不提篮、肩不担担的“白面书生”,在这里他们经受了艰苦的磨练,每天挖沟、修田,这些文化人,骨子里也确倒有股悍性,以苦为乐,倒也安全快活,并无恶事发生。又过数年,马号年久失修倒塌,院落又归于荒寂。
尽管新时代人们的迷信思想早已破除,但听得老人们讲的一些往事,还是令人心有余悸,故又多年无人敢在此修宅。
斗转星移,时间指到九十年代,寺庙遗址的四周已是稻浪翻滚,谷穗飘香。一栋栋整齐的“北京平”也拔地而起,生机一片,显示出新时代的人文景观。科学种田使村里的家家户户粮食满仓,村中的小超市,鱼、肉、蛋等品种齐全。一些业余的文化团体,唱出了新曲,给人民的茶余饭后增添了无穷的快乐,一条平坦的柏油路正把人们引向新的致富之路。看着眼前壮观的美景,有多少人不禁想,在这盛世的年代,如能重建当年的庙宇,重现它的光彩和生机,也算是对先人曾给过这块土地的厚爱的一点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