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夜郎坪与崇山贡米
在通向夜郎坪的路上，我们驰骋在平坦顺畅的马路上，望着路两旁一畦畦绿油油的秧苗，在微风的轻抚下如海浪般起起伏伏，它们舞着妖娆的风姿，仿佛在欢迎远道而来的人们欣赏这生机勃勃的希望。稻田的周围是群山层峦，是镶嵌在天边的苍翠峭拔，虽然个头不高，但依然挺拔屹立在稻田身旁，如一个个卫士般守卫着璀璨的希望之苗。眺望着这一片片的稻田，我们仿佛能看到丰收时稻子灿烂的金黄和农民愉悦的笑意，这广袤的天地为夜郎坪村的人们带去了生活的憧憬与未来的期盼。正如一首苗语诗词形容的这般，“腊乙德高玛汝地，陆拉己见弄饶刀。比高比惹没汝度，土版都脉密务捞。”朴实直白的词句将这里的地容地貌寥寥几句展现在世人面前，纵横交错的田野水塘，丰饶沛足的物产为夜郎坪村增添了足够的色彩。
图5-3进入夜郎坪村口的石碑标志
徜徉在稻田的清香和空气的清新中，我们逐渐向夜郎坪村走进。随着苗族阿哥司机的介绍，我们知道了夜郎坪村不仅景色优美，还有很有趣的传说与之相关。夜郎坪村是年改名的，由吉卫镇的腊乙村和下水村合并而成。而据考证得知，夜郎坪之名早在隋唐就已存在，明朝时夜郎坪处被设置了崇山卫即守卫一方要塞的重要军事基地后，更增设了崇山千户所，而从现存状况来看，崇山卫和崇山千户所遗址在花垣县吉卫镇老卫城村被发现，而如今的夜郎坪村由这周边的村寨合并而成，那么借由古时的名字倒也不可分说。夜郎也是李白诗中的“过客”即“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而“夜郎自大”里神秘的夜郎国虽说具体遗址目前仍无法划定结论，但相信地处湘西的西部，夜郎坪与古夜郎有地缘及建置等的相关关联吧。所以，为了更好发掘和研究这里的夜郎文化历史和文化遗产，合小乡并小村政策开始实行后，新的村名即夜郎坪村就作为了腊乙村与下水村合并成后的新名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的意境也昭示了当地人民对夜郎坪村历史溯源和未来期许的殷殷肯定。
走进村子，除了仍然可见的山峦层叠和稻田相间，还能看到一排排座落的水泥瓦房等更具现代化的基础设施，无一不彰显着这里人民生活的向好。迎接我们的是久仰大名的田金珍支书，即那位带领夜郎坪村脱掉贫困枷锁，奏响生活高歌的巾帼英雄。只见她穿着苗族传统的衣裙，虽然没有环佩相当，没有繁花似锦，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位着最具传统文化风味服饰，做最具影响力事业的不折不扣为人民服务的党员。走在乡间路上，也不乏看到很多穿着传统苗族服饰样式的衣裳，但又兼具了现代服饰的简洁明了。田书记告诉我们，她觉得民族的就是流行的，要是没有人穿着它，时光流逝传统就会消失了。所以她认为将其传统元素结合实际生活需求进行改良，绣上合适的花纹样式，既能展示民族色彩，还能展现自己的喜好手艺，所以久而久之村里人都喜欢穿自制苗服。从她口中得知，现下村里经常开展苗绣培训班，从年开始，基本上一期十天，有专业老师教授，培训班不仅吸引很多人参加以学会一技傍身，还安排苗绣产品任务，按绣好完成度和精美度可以得到补贴，因此每期都有很多人争先恐后报名学习。这也是夜郎坪村发展产业的又一分支表现了。
可谁能想到即使在这土地面积广泛，作为湘西粮仓的富饶种植条件，在以前仍然没有让这里富起来。夜郎坪村的面积为4.平方公里，是花垣县最大的苗寨，水田面积达到了.5亩，旱地面积则有.6亩，湘西主要粮食作物种植地，素有花垣鱼米之乡的美称。但是在年前，全村下辖的21个村民小组户中仍然有近一半的贫困户。田支书说以前这里被周围村寨认为是最落后的地方，嫁不出去的儿女才到这里来。但是随着国家精准脱贫政策的广泛推行，全村近些年来围绕着脱贫攻坚的责任、政策、工作进行“三落实”，驻村帮扶工作贯彻“三个一”，教育、医疗和住房的“三保障”的几个“三”政策，积极帮助村民创收增收，解决富饶土地在手上，但贫困帽子戴头上的矛盾局面。基础设施上从通村路到主干道路都进行了修建扩宽，不仅改善了村民出行的便利，还解决了运输不便的问题；社会保障上完善了相关医疗救助保障政策及措施，还对村民安全住房、安全饮水及用电用网等生活方面进行了完善保障；种植条件上对稻田进行了整合修建机耕道，更有利于机械化操作，既提高了生产效率还减轻了人力负担。一系列的措施相继被应用实施，使整村有所起色，于年甩掉了贫困村的帽子。但脱掉贫困的枷锁当然不能仅仅靠解决贫困问题，还需要找到增收产业，因地制宜提高整体收入，做到脱真贫、真脱贫、不返贫。
夜郎坪的脱贫，首先是从苗绣产业开始。由于田支书为乡村留守儿童拍摄的《千里寻母记》在全国引起了广大的反响后，无论是电视中对留守儿童的描述，还是服装道具的展示都给广大群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在那时，苗服开始走向大众，被大众所追寻和认同。而也正是田支书的敏锐洞察，及时创办了苗绣协会，开始了苗服的规模生产。苗服的特色不仅体现在色彩的对比性，还需要苗绣的规整性与对称性，这也是苗绣产业得以抓住先机而发展的充分之处。田支书指着她身上精美的苗绣说，这么好的苗绣不发扬推广直接埋没就太可惜啦。她说以前大家只有在赶集或者盛大节日时才穿苗服，避免不磨损，但是现在这些衣服图案可以手工绣制，也可以电脑绣制了，生产一件苗服再也不是难题，大家便平时也穿起苗服，展示自己民族的美丽已然成为习惯。而且不仅苗民们愿意拾起苗服穿起来，其他民族的人们见到如此精美的苗绣服饰也如获至珍。所以苗绣协会从刚开始接受度不高只能卖出老绣片，到绣服上镜多后逐渐被人疯抢的趋势，也促使苗绣真正成为产业被发展起来，村里购置家庭机器，定期进行技能培训，召集农闲时村民进行苗绣生产，不仅增加了村民收入还能在家就近工作，缓解了留守儿童矛盾，真正做到了一举多得。
然而，单单依靠苗绣产业无法满足整体脱贫的需求，它还需要找到能大规模生产，满足大多数人发展条件的产业才能真正助力脱贫。所以，作为有湘西粮仓美名的种植业就被夜郎坪村划定为主要发展产业，可究竟种植什么才能摆脱贫困并且还能致富呢？夜郎坪村尝试了各种其他方案都不适合，最后还是决定大力发展高山水稻种植业。虽然这里适合种植水稻且丰收日盛，但由于刚开始缺少销售渠道和宣传手段，大米收获了但卖不出去，这可急坏了村干部们。田支书说，当时困难到他们销售时自带被褥在花垣县城扎根，身上铆着一股不把大米卖出去不回家的劲儿，才最终将大米倾数卖尽，但这也为他们上了一堂关于优化销售渠道和宣传方式的课程。日后不仅找到与政府对接合作促进定额销售路径，还找到了与湖南贡米农业有限公司（岩锣村米厂）进行合作寻求专业帮助的路径。现在夜郎坪村正按照“支部+合作社+基地+贫困户”的发展模式，建立了以优质水稻为主导产业，实施求新求变的发展思路，相信不久的将来湘西粮仓将在大米市场上大放异彩。
图5-4崇山贡米基地牌坊
虽然水稻种植业的主导地位被确定了，但积极发展其他产业，寻求多渠道发展之路也成为夜郎坪村的产业发展方向。由于夜郎坪村的历史原因，留守儿童和老人居多，劳动力不足，所以发展不需要大量劳动力又可在碎片化时间进行的产业就成为了夜郎坪村亟待解决的问题。田支书从她爱人养蚕的经历得到了启发，于是经过村委积极商讨和尝试，桑蚕养殖产业被最终确定下来。因为桑蚕养殖产业中，当地百姓不仅可以灵活做工，也可直接销售蚕茧，还能加工销售蚕丝制品，这不仅解决了百姓多种方式赚钱的问题，而且解决了多种方式销售的问题，加上夜郎坪村的桑树种植条件便利，桑蚕养殖技术需求难度低，这些都是桑蚕养殖产业被最终确定为夜郎坪长期发展的产业优点之所在。田支书告诉我们现在村里的低保户都能用上蚕丝被，也体现了夜郎坪村发展蚕桑业的顺利与富足。“别人说幸福的明天更美好，我不相信明天，就相信今天，所以要过好今天的生活。”田支书始终认为把今天过好，才是切合实际的过日子。是啊，夜郎坪村的整体脱贫，确实离不开坚定的信仰和踏实的努力，走好实干的每一天，才能得到希望的每一刻。
靠着自己勤劳双手创造生活的夜郎坪村人，终于不仅甩掉了贫困的帽子，还为自己的生活走向富裕构建了美好的蓝图，夜郎不再自大而是自信，这已然成为夜郎坪村新的名片宣传，摘帽的历史已走向过去，致富的未来等待开启，夜郎坪村终将成为李白梦回的夜郎。
夜郎坪村的脱贫摘帽的确源于重点发展了苗绣产业、水稻种植业和桑蚕种植业，其中苗绣产业与桑蚕种植业由密切相连，在此不多提。那为什么水稻种植业却一直能成为脱贫摘帽的主导产业呢？究其原因，这里生产的水稻属于高寒山区水稻，受独特地理环境影响，是生产享誉湘西苗寨的“崇山贡米”的原材料。
如前所述，当我们离开老卫城，刚来到夜郎坪，看见遍地的稻田时，那里的老农就给我们讲起崇山贡米的故事来。崇山贡米源于崇山卫，与我们此前路遇探访的老卫城相仿，经过了漫长的历史风霜，崇山卫如今也成为了一个只闻其名，无法探究其具体风貌的遗址而已。从已有的资料来看，崇山卫的出现和建立大约是在明朝时期，史载年，也就是明朝朱元璋登基的那一年，湘西这一片地区便设立了崇山卫和崇山卫千户所，这也是明王朝在湘西一带设立的第一处卫所机构。
崇山卫是明代卫所名，为明朝洪武元年辰州卫指挥使所创军事卫署，这是明王朝在湘西一带设立的第一处卫所机构，也是明代在湘西苗族居集山区的腹地修建的重要军事建筑设施，位于明代西部边陲苗族聚居山区夜郎坪，现存古城遗址在今湘西州花垣县吉卫镇。那么，该卫所为何冠以崇山的名字呢？今人从历史典籍中找到了答案，《尚书·舜典》中曾记载：“流共工于幽州；放罐蔸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这其中所说的崇山，掘考证位于永定（大庸）境内，其地葬有罐蔸墓，而花垣的崇山卫也就是根据古典记载的崇山所命名的。而设立崇山卫的目的也就是“永保绥靖”。这也说明吉卫一带很早就是湘西苗民的聚居中心。不过，在明朝以前，吉卫一带曾长期属溪州土司管辖，为了防范和监视土司苗民作乱，明王朝才设立了这个卫所政权。
千年后的我们来到吉卫，问起当年卫城的情况，年轻人已大多不太清楚来龙去脉，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能讲述当年卫城的历史。崇山卫古城，作为永绥古老的厅城所在地，虽然它消亡已久，但其悠久的历史，却将具有永不消逝的魅力。
夜郎坪之所以能种植出量大质优的贡米，也和历史史实有着很大的联系。史载在明朝洪武元年，辰州卫指挥刘寅在湘西苗族聚居山区腹地筑建卫署，改夜郎坪而设崇山卫寻省卫，以杨仲名为指挥佥事，置崇山卫。这也是夜郎坪与崇山卫最初的联系所在。因当时崇山运转粮饷艰难，不久降为崇山守御千户所。这一卫所的寿命不长，因屡遭苗民进攻，中间只过了30年，守城明军即以“羊蹄擂鼓、饿马摇铃”为计，悄悄撤离此城。洪武三十年（）革崇山千户所，置镇溪军民千户所。由此可以看出，明军的撤离不仅仅和苗民的进攻有关，还和当时崇山卫粮草缺乏，粮饷运输不畅有关，当时的夜郎坪人民因为缺乏粮食而失去了自己的家园，粮食的重要性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人们的记忆中，粮食短缺的痛苦伴随了他们很长的时间，也激励着他们不断尝试新的种植方法和种植品种，实现自给自足的粮食供给，让人民不再受饥饿之苦。
夜郎坪为花垣县最大苗寨，素有花垣鱼米之乡之称，有水田面积亩，是湘西主要水稻生产地之一。当地属于高寒山区，平均海拔多米，每年水稻收割时间都比其他地方晚一些。每到了秋季，风吹麦浪，秋阳高照，正是村里合作社收割最后一批水稻的好时机，金黄色的稻穗被农民和机器一片片割下，辛勤的汗水换回人们喜悦的笑容，崇山贡米的种植生产，带来的是新的希望和未来无限的可能。
年11月3日，十八洞村首响出“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的重要战略思想，同在湘西花垣县的夜郎坪也如醍醐灌顶一般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向，自那以后，夜郎坪村上下统一了思想——“我们也要因地制宜，找准自己的增收产业。”
夜郎坪村平均海拔高、地势平坦，常年空气湿度大，昼夜温差大，历来以盛产优质大米而著称。早在多年前，“崇山卫贡米”在清代乾嘉年间就因被当作贡品进奉朝廷而名噪一时，所以该地素来有花垣“鱼米之乡”粮仓的美誉。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农村的机会减少，近些年，村里村外大量年轻劳力外出务工，想要去大城市打拼，全村多亩农田抛荒面积达三分之一，“崇山卫贡米”在年轻人外出中也就逐渐没落了。
“利用好农田，种植优质大米。”这是当时的村支部书记田金珍给村民们立下的誓言，明确定位后，在年的春天，在县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驻村工作队的帮助下，夜郎坪从农村商业银行贷款了30万元，流转农田亩，种植福社大米、泰优、中优、红米、黑米等多个品种，并成立了吉卫镇腊乙传统水稻种植专业合作社。
我们采访了一位在路边晒太阳的石老大爷，他抽着烟，眯着眼告诉我们，“我们都是用草木灰、农家肥做肥料，不用化肥。”为了确保大米品质、促进水稻茁壮成长，合作社会分别在3至6月进行施肥，育苗、移栽、追肥各一次，并采用人工除草，一年进行两次，打造无公害绿色大米。因为采用原生态种植方式，崇山卫大米的生长周期很长，每年从4月持续到10月，共需天至天时间。种植第一年便迎来了丰收，红米、黑米亩产多斤，福社大米亩产斤左右，泰优、中优亩产达1斤。
石爷爷还告诉我们，“粮食刚刚产出的时候，我们定价在6元一斤以上，当时没卖过，怕没得人买。”在第一年的秋收后，村民纷纷担心大米销路问题，幸好，后来在县电视台驻村工作队等部门的帮助推广下，夜郎坪的村民们在县城边城广场设点销售，30多万斤大米不久便销售一空。
因大米品质优良，颗粒剔透、富有弹性、绵软糯滑、入口甜香，直链淀粉、脂肪酸含量低，营养价值高，产出的第一年便打开了市场。随后几年，夜郎坪村崇山卫大米开始声名远播，不少长沙、吉首等地的消费者慕名而来，纷纷前来购买。
“我们已经注册商标，也获得了有机转换认证。”村支部书记田金珍介绍，崇山卫贡米于年开始申请有机认证，专家团队经过1年跟踪取样检测，年3月成功取得有机转换认证证书。
年8月，新一轮50名黑土麦田扶贫专员进驻花垣县开展为期两年帮扶工作，其中夜郎坪村共派驻两名扶贫专员。在扶贫专员的帮助下，如今夜郎坪村有了网上销售平台，崇山卫贡米通过加工包装后，已从线下转移到线上进行销售。“现在网上卖了，我们只管攒劲种。”种植大户龙秀银激动地说。目前，夜郎坪村主要采用“合作社+农户”的发展模式，已带动60多户农户参与其中，其中贫困户达30多户，多人还通过在合作社务工实现增收。
“如今已有多人返乡发展，我们村又开始热闹起来。”村支部书记田金珍告诉我们，当前崇山卫贡米供不应求，来年还将继续扩大种植规模，力争通过几年时间覆盖村里所有农田面积，并逐步打造成为村集体经济，让村民安心在家创业就业，带动全村致富奔小康。
光明的未来，深深藏在夜郎坪人民的汗水和智慧中。
（待续）
来源：大洼财经
本期编辑：王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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