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于斯的乡村,构建着尹学芸作品中清晰的文学地理线索,《慢慢消失的乡村词语》是她的首部散文随笔集,充满了遗珠式的光芒,用百个朴实亲切的乡间词汇,带我们回到回不去的乡村。
家乡被一条河流三面环绕,在平原和洼区的交会处,有着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人文环境。
儿时的记忆经常凸显在某一种状态下,似光那样清晰,而又似雾那样模糊。走在村庄里,经常有某一种触动像琴弦一样能发出声响,那是对故去的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场景、一些有形或无形东西的怀念。那种怀念尖锐而又绵厚,带着长长的哨音,亦带着恒久的隐忧和哀伤。那些已然消失的,或正要消失的,或迟早都要消失的词语,其实不单是词语,而是它们涵盖的事物本身,不经意间都在历史长河里湮没了。在虚妄里,我甚至觉得它们应该走入轮回。只是,我们不会看到这种轮回的复生。它像尘埃一样在岁月的经轮里旋转,谁都看不到它的坐标。按照物质不灭定律,它们肯定是存在的,就像我们的先人一样,只不过从物质变成了精神。我们看不到他们,但它们自己能看到自己。
谁能说,它们不是我们先人的一部分呢?
于是我萌发了写《慢慢消失的乡村词语》的想法。开始只是三篇、五篇,因为给报纸写专栏的关系,凑七篇都难(报纸每次连续发七篇)。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无穷无尽,而这种无穷无尽恰是乡村智慧的赐予。在前后一年多的时间,我走遍了县境内的许多村庄,寻找和触摸那些存在与过往。与数不清的人在曾经的碾道边或水井旁,在田垄上或场院里,交流和探讨那些属于乡村文化范畴的元素和符号。只能说,那是一口愈挖愈清凉甘甜的水井,它甚至有一种魔力,吸引人从一走到十,从十走到百。
百篇短文即脱胎于此。
许多章节都是信手拈来,即无需筹划,也不用构思。它就在大脑皮层的某一处沉睡,既有现成的人物,又有现成的故事。可有些遗憾也让人莫可奈何。比如,我写到一种棋艺“看燕子”,写它是因为有故事,好写。可是,乡亲们在田间地头玩的棋艺,许多都比“看燕子”复杂有趣。我稍稍做了些调查,就有二十余种。我不可能把二十余种棋艺都写进文章,除非我想编一本棋谱。再比如“打尜儿”,类似的游戏还有抽冰猴,还有踢蛋儿,还有玩扎枪、叠飞机和拍方宝。可我觉得那个“尜”字有趣,小大小,像个谜面。平时几乎用不着那个字,可一旦把它从文字的瀚海中拣出来,它就成了一段令人愉悦的记忆。
这,是不是一种神奇呢?
《慢慢消失的乡村词语》尹学芸著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年3月值得说明的是,当我想做一本书的时候,我把几个章节发到了凯迪论坛“家长里短”板块,既想请网友订正,也顺便征集一下信息线索,好让内容更准确、详实、丰富。那正是玩“BBS”疯狂的年代,我初涉网络,便遇到了对的一群人。他们对文化上的事情热心,亦乐于助人,而且不乏有识之士和功成名就的人。因为身披马甲,他们便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网友。一些字词需要确认,一些词性需要探讨,一些表述需要丰富,包括南方和北方的差异,现代和传统在理念上的不同,社会发展变迁中的变化以及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等等,都各有见教和说法。有时一觉醒来,会起来百层高楼,让人叹为观止。那可真是一个朝气、祥和、自由、学术的时代,网友们为成就这本书做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工作。很多人自此成了生活中的朋友,直到现在也是。几年前哈尔滨有个网友去世了,我写了长诗悼念他。我从没见过他的面,但感觉中,他就像邻家弟弟一样值得怀念。反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