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平
打电话给妈妈,说回家吃饭,妈妈说在地里摘花生,让我到家去接她。我问哪块地,“就是你那次送饭没带筷子的那块地嘛。”我明白了。那块地叫“白刀田”,因为我多次问为什么叫“白刀田”,妈妈也回答不出来,就用我小时候送饭给她吃没带筷子去来加我的深印象。
家乡属于典型的江淮丘陵,用村里的老年人话说,“高处是山,低处是圩”,落差特别大,两冲隔个岗头根本看不到人,全村二百多亩地大大小小上千块。山地和冲田是有区别的,所以分田到户后,家家户户所有的冲、岗几乎都有田地。小时候很烦恼,父母有时忙农活为了省时间不回家,让我们送水、送饭,我们经常找不到地方。父母却像养鸡养鸭人说鸡鸭名字一样随口说出地名。
稍微大点我才知道,所有田地都是有名字的。再后来发现,家乡的地名非常有趣,这些地名既是文化也是智慧。
我的家乡在巢湖市最西边的西*山脚下,感觉除了西*山这个名字有附会之意,其它地名都有着自己的含义和特色。像文章开始提到的白刀田就是按田的形状起的名字,类似的还有,大长田,月亮田,大尖田,团田,三角子,大方田,腰子田,琵琶地,大葫芦子,梳子田……站远处一看就能明白了。有的是按所处的位置起的名字,如:大冲,小冲,山冲,知洼,大洼,小洼,亡岗,古墓岗……再有根据土质情况,红沙嘴子,*泥地,沙塘子,垾田;土地所在地原来特征也是命名方式,井圈子,涵口,塘堰里,双塘窝,灰粪窝,萝卜田,大麦田,大秧田,小菜田等;还有少数是原来所属户主就是田名,如:茆埑上,於家嘴子,茆家大地,祠堂田,*家坝,何家冲……总之,每块地不是让你感觉它形象的存在就是让你浮想联翩,这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呢?
我们常说,名字就是一代号,不重复,不产生歧义就好。家乡的地名里的文化一直是我感兴趣的。就说我们指南村村名吧,取自西*山南麓指南庵(今相隐寺)吴相言:“吾出家之志以坚,指南即不向北矣!”村内几个自然村,不像其它村子都以姓命名。自东向西,石山口村因村在一石头山口得名,柿子树应该是村内多柿子树了,坝头、坝堰分别住在大坝头和坝堰里,中份唐是“十八户唐”的中份子,八角碾因村内一碾房有八角形碾子而得名,白庙唐村里原有一座白色外墙的庙,萩藤树是村里原有一种独特的植物叫萩藤树。虽然时间磨灭了历史的印迹,可是看看家乡的村名我们能回顾往事。唐姓村庄围绕中份唐从中间散开,“秀才墩子”是书房,石山口是建筑石材场,柿子树是果园,坝头,坝堰看大坝水、种良田,八角碾是碾房,白庙唐管神庙,萩藤树则比较荒凉!
再说萩藤树的萩,新华字典解释:萩qiu,古书上称一种蒿类植物。这是生僻字,看似随意的村名其实正是一种文化!有位身在异乡的前辈考证过萩藤树,我也走访了老人,原来这个村里的确有一棵大萩树,缠绕在一棵大椿树上成为村中独特的景观。
另外,这种萩树野生的只在萩藤树村落里有。官山小学两侧有两口大塘,一曰:成塘。一曰:化塘。原来出自《文子·道原》:“天常之道,生物而不有,成化而不宰。”成化,即完成教化!说到这里你还会说我家乡的地名就是个代号吗?
当然,因为文字记录的少,加上家乡的方言把很多地名的文化意义冲淡了。经过我粗浅的查访和推测仍然还原了一些。如知洼,其实是知府洼,“十八户唐”八世祖唐君用曾任浙江金华府知府,这个山洼因知府墓地而得名;太吉寺水库原址曾有一座叫太吉寺的庙宇;大洼全称大蛟洼,据《烔炀区志》记载:光绪二十五年七月,倾盆大雨,顷刻间大水横流,西*山一洼,无数泥鳅随水翻滚,村民成桶捕之,群众称之为出“泥鳅蛟”,该洼从此亦谓之“大蛟洼”。另有一地曰:砖头山,待考。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砖头对农村来说还是紧俏的,村人在开荒时发现此地有很多砖头,遂挖掘回家做偏屋,砌粪坑。后来发现应该是古墓群,村里有人还挖出铜盔、铜剑交给省博物馆。
行文至此,我在思索:城镇化的大趋势下,农村在消失,农村的地名也会随着推土机的轰鸣而消失吗?谁来提醒建设者们,文明需要传承,文化需要发扬,时代在前进,根和本不能忘记!
最忆是巢州扫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