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四平四次作战
中共四平市委编辑出版《四战四平》资料丛书，要我写篇全面介绍四平四次作战的回忆录，理由是我无一缺漏地参加了四战四平，并且在后两次作战中还是我*战场主要指挥员之一。所以对我的回忆录特别有个“全面”的要求。可是，由于事隔40年之久，有些情况记不大清楚，我的视力又不行，不能看资料，所以很难满足要求，只能谈个大概情况，并谈点个人看法。至于战争过程，具体环节，参战部队等等，记不准的就不说了。年，世界*治风云急剧变幻，继欧洲反法西斯战场胜利不久，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继而出兵中国东北。在这种形势下，我东北抗日联*、冀热辽部队配合苏联红*打击日本侵略者。日本*府于8月14日宣布无条件投降。为配合苏*接收日伪投降，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我华中、华北等根据地的八路*、新四*遵照中央指示陆续开赴东北。这年8月中旬，根据朱总司令发出的命令，中共山东分局、八路*山东*区把所属的滨海支队加强、增编为东北挺进纵队。我们纵队于9月下旬先后乘船从山东半岛渡海，向东北进发。到东北后，我纵被编为东北人民自治*（东北民主联*前身）第七纵队。我任司令员，*委是周赤萍。一开始的任务是清除日伪武装残余势力、剿匪、发动群众、扩*，在吉辽地区建立根据地，较大规模的作战是在后来同来东北抢夺胜利果实的国民**队展开的。整个东北解放战争中，我*同国民**队经过百余次大小战斗，其中仅在四平一个地方，不到两年间，就先后打了四仗。敌我双方之所以四次选择四平为战场，除当时全国斗争形势和东北局势发展的需要外，也是由于四平在东北的战略位置决定的。四平地处东北腹心地带，位于沈阳、长春之间，有中长、平齐、四梅铁路在这里通过，连通东、西、南、北满，又是著名的粮食集散地。这些条件，使四平构成兵家必争之地。正是因此，敌我双方才有在同一座城市频繁的激战。首战四平——四平解放战
我*首战四平是在年3月。在这之前，我*我*配合苏*收复东北失地，已先行一步，做出了很大贡献。但按苏联*府与国民**府签订的中苏友好同盟条约的规定，苏联红*允许国民*接收大员接管东北各大中城市。四平于年1月被以刘翰东为首的国民*大员依靠所谓合法身份抢占。刘在四平成立了国民*辽北省*府，自任主席，极力收罗日伪*警残余势力和惯匪，骚扰百姓，为非作歹。因此，在苏*撤出四平后，我人民*队应地方人民的请求，解除人民痛苦，消灭了盘踞在四平的伪匪武装。我当时正在抚顺作战，接到周赤萍从纵队机关驻地东丰打来的电报，说东北局要我纵配合兄弟部队攻取四平。我当即派五十六团前往参加战斗，记得由十九旅副旅长杨尚儒带队去的。解放四平一仗，我方参战部队还有保一旅一团、西满三师的部队、辽西二分区、梨树县大队、梨东县大队等武装。战场指挥由钟伟、马仁兴等人负责，我纵五十六团配合作战。战斗从3月17日凌晨两点打响，上午10时左右结束。这一仗，全歼匪*余人，活捉国民*辽北省主席刘翰东及匪首王大化，缴获了大批*用物资，夺回了*事要地。
四平第二次作战——四平保卫战
我*在解放四平的同时，也控制了四平以南广大地区，南满的抚顺、本溪等也在我手中。国民*为了抢占整个东北，依仗他们到东北的*队数量多于我*，武器装备比我们的好，同时向我南满、北满大举进攻。向北满进攻的敌人兵分三路：右路为敌五十二*（欠一九五师）经开原向梅河口方向进犯；中路是国民*五大王牌*之一的新一*，沿中长铁路向北推进，目标直取四平、长春；左路是敌七十一*，沿康平、法库一线，企图迂回四平，对我*实行侧翼包抄。国民**队从沈阳一出发，就叫嚷要在“4月2日前占领四平，4月8日占领长春。”针对国民**队的动向，我东北民主联*根据*中央、东北局指示，决心以保卫四平为中心，在四平以南广大地区迟滞敌人的进犯，并消灭其有生力量。这是大的作战意图。这个作战意图，前后有三个作战方案和设想。第一个方案是在四平以南地区阻止敌*北进，在同敌人周旋中，发挥我*作战特长，在运动中寻机消灭进犯之敌。这一方案的实施，获得了一定成功，在兴隆岭战斗和大洼、金山堡战斗中，我*集中优势兵力，打了两次歼灭战，消灭敌人近一个师，是贯彻在运动中消灭敌人作战方案的重大胜利。使第一个作战意图实现了一部分。如果几仗打下来，来个全胜，打得敌人丧失了进攻能力，这个作战意图就算实现了。但实际上敌人越集结越厚，越集结越多。第一个方案结束后，敌人虽然受到一些损失，但主力没有受多大损伤，还没有达到打得他停止进攻的程度。敌*仍继续北进，到了四平附近。在这种情况下，我*有个新的作战设想，就是把主力撤置到自己的右侧后（梨树一带），诱使敌人在迂回我*侧翼过程中造成过失来寻机歼敌。可是，由于敌七十一*在大洼、金山堡一仗吃了大亏，变得很狡猾，放弃了从左侧迂回四平的打算，向中路新一*靠拢，同新一*策应，在四平正面硬顶。这就像下棋一样，他不走那个子，你就没办法把它吃掉。敌人不分散兵力，齐头并进，使我*得不到各个击破的机会。
诱敌迂回分散不成，我*只有坚守城池，再寻战机。四平保卫战开始时，我城内守城部队只保一旅一团和我纵五十六团。保一团防守铁路以西市区，五十六团防守铁路东。后来又增加市区防守兵力，但最多时不超过4个团。我纵队指挥部设在下三台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我纵参加此次防御作战的部队是十九旅，担任折马背至.5高地一带5公里左右防线的防御任务。城内防御指挥是马仁兴、左叶等同志。整个战场指挥，由东北民主联*司令林彪在梨树县城亲自指挥。从4月18日开始，敌人在飞机、大炮、坦克掩护下连续9天猛烈向我阵地进攻，我四平守*在外线部队配合下，给敌人以无情打击，使敌人几乎原地踏步。在这一段作战中，我守城部队打得十分英勇顽强，战士们平均每分钟遭受35发炮弹、炸弹的轰击，白天冒着猛烈的炮火同敌人作战，夜里抢修工事，在极其简陋的工事里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后来用上了铁轨、钢板，增加了工事的强度还好一些。
由于对四平久攻不下，蒋*前线总指挥郑洞国下令停止对四平进攻，集中力量去打本溪，其意图是待本溪夺取后，再指挥打本溪之师增援四平。因此，从4月27日至5月15日为四平阵地敌我双方对峙阶段。这时，我*总部根据战场形势，又制定了一个在敌后开辟第二战场的作战方案，意在切断敌后路，造成敌受我前后夹击局面，使敌顾此失彼，以利我方捕捉战机，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由于种种原因，这一作战方案没有得到很好实施，敌后第二战场没有开辟成功。从以上3个作战方案和设想，可以看出，我*在此次作战中不是单纯消极防御，而是积极主动地根据我*的作战特长，努力创造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的战场形势。
5月16日，敌*集中10个师的兵力到四平阵前，以更猛烈的炮火向我阵地疯狂进攻。5月18日，增援进攻四平的敌人从我们左翼包围上来，使我四平防御完全处于不利态势。为了摆脱不利地位、保存主力再伺机歼敌，我*于是日夜至19日晨撤离四平，做战略转移。
在四平及四平以南地区作战中，我*3个作战方案和设想虽然没有全部实现，但还是迟滞了敌人，使敌人“4月2日占四平，4月8日占长春”的如意算盘破产，这是防御作战的一个收获。此次作战，我*抗击了国民**10个整师，守卫四平32天，歼灭敌1.3万多人，消耗了敌人，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也为后方根据地建设赢得了时间，防御作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最后撤离，是根据下一步作战的要求，审时度势作出的正确决策。
四平第三次作战——四平攻坚战
年我*撤出四平后，大踏步进、退。经过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经过贯彻东北局高干会议制定的“七七”决议，历行剿匪、土改、发动群众，我们已有了可靠的根据地，并立足于此，扩大兵员、补充队伍、同敌人展开作战，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使东北战场上敌优我劣之势发生了有利于我的一定变化。为配合全国大反攻，于年5月，东北我*发动了强大的夏季攻势，在不到20天里，我*相继攻占了长春、吉林、四平周围的数十座小城镇。为了进一步扩大夏季攻势的战果，歼敌有生力量，占领东北交通枢纽、战略要地，6月上旬，“东总”决定进攻四平之敌，并指定由李天佑同志和我统一指挥。第一阶段攻城的部队有一纵队（年四平撤退后，由山东一师、二师和原七纵合编组成。司令员万毅，副*委周赤萍。年4月双城会议后，李天佑任司令员，万毅任*委）、西满纵队（后改为七纵队。司令员邓华，陶铸兼*委，副*委吴富善）和六纵十七师。后来，一纵抽出打援，六纵全部投入攻城。敌守*为七十一*（3个师）、十三*五四一师、五十三*一部，还有地方保安队，共计3.4万余人。敌守*总指挥为七十一**长陈明仁。敌人在四平设了5个防区，修筑了数百个永久性碉堡和纵横交错的交通壕，以及密密层层的铁丝网、鹿砦等障碍物，号称“攻不破的工事”。我*经一定组织准备之后，按计划实施了总攻和突破，经过顽强的巷战，迫使敌人在越来越小的阵地上实行困兽之斗。后来，敌增援部队赶到，我打援部队受到了削弱，所以改变了最初完全拿下四平的意图，撤离战场体整，以期再战。
这一仗总的看是没打好，但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和不足，甚至错误，以至于遭受挫折，通过总结这次作战，在提高战役组织能力和战术指挥方面，都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从中获得的经验教训是很有价值的。这次作战，从战役组织、指挥，战术组织、指挥方面都有教训，暴露了我们很多弱点和缺乏经验。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是一个从攻坚战中学攻坚战的机会，仗打好了固然好，打不好只要能认真总结，正确对待，也同样有胜利因素在里边。这胜利因素不是在这次作战中表现出来，而是在下一次、两次，甚至于有决定意义的作战中才能体现出来。也不仅是在最后收复四平作战中得到证明，在辽沈战役中的锦州作战，平津战役中的天津作战中也得到了证明。获得此次作战经验、教训的价值，应联系东北战场当时的实际情况看。
年夏季攻势开始，我*在东北战场已转入进攻局面，而反攻必定攻城。敌人都集结在一些城市里，假定没有四平那次作战，恐怕对城市攻坚还是生疏的，对敌占城市设防的进攻，没有在四平的锻炼，恐怕要花更多的代价。在当时，城市攻坚作战是不能避开的课题，必须有这么个经历。
这次作战，从6月14日开始总攻，至6月30日撤出战斗，攻下了大半个四平，歼敌近两万人。战斗中，我*指战员发扬高度革命英雄主义精钟，一往无前、勇猛冲杀、前赴后继，谱写了一曲曲动人心魄的壮歌。这种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是值得我们永远称颂的。战斗中根据地人民组成担架队，有组织地到火线抢救伤员、转运伤员，为人民解放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四平第四次作战——四平收复战
年夏季攻势后，东北战争的主动权已掌握在我*手中，经过开展诉苦运动，恢复与健全*队*委制，加强*治工作，使我*兵员得到大量扩充、*队素质和战斗力大大提高。年冬，我*对东北敌*展开大范围攻势。冬季攻势中我*连战连捷，搞得敌指挥紊乱，顾此失彼、进退失措、惶惶不可终日，不得已于年3月放弃吉林市，收缩兵力于长春，并有动向南退四平，集结兵力进一步靠拢沈阳，以图避免被分割围歼之命运。在这种情况下，我东北人民解放*总部决定再次进攻四平。
战略意图是消灭四平守敌，占领*事要地，并吸引沈阳、长春之敌增援四平，在运动中歼灭之，切断长、沈之联系，使敌更加孤立。这次作战，“东总”仍指定由李天佑和我统一指挥，我方攻城部队有一、三、七3个纵队，敌守*为七十一*之八十八师，部分地方保安队等共计1.9万余人。我攻城从年3月12日晨开始，至13日早上结束战斗，共打了23个小时。这一仗打得很漂亮。从此，四平宣告彻底解放，四平永远回到人民手中。
在四平作战中，我*指战员冲锋陷阵，浴血奋战，有成千上万名烈士英勇献身，他们中有的连名字都没留下。那些有名的和无名的烈士创造的英雄业绩，将与日月同辉。四平及四平周围的地方*组织和*府、人民群众在蒙受战争巨大损失的情况下，大力支援我们，这是我*取得最后胜利的重要基础。
四平四次作战，尤以年的保卫战和年的攻坚战最为残酷激烈，因而轰动中外。在四平保卫战过程中，我东北民主联*总部贯彻了中央指示精神，实事求是地处理了战场局势。首先，在四平以南地区选择战场是实事求是的。在四平城内只放2个团，起到主战场吸引敌人的一个作战方向的作用，而把主力放在四平以南地区，同敌人进行运动战，符合我*作战特点，是扬我之长，克敌之短，这在大洼、金山堡战斗中已得到了证明。其次，我*指挥也是实事求是的。当我们需要防御时，就坚守防御，不惜重大牺牲，誓与阵地共存亡，甚至要象保卫马德里一样保卫四平。象保卫马德里一样保卫四平的口号是中央提出的，说明四平是多么重要。虽然是那样重要，当敌援*从左翼迂回到我侧后，在这种战场局势不利于我情况下，我*果断放弃阵地，这是实事求是的。如果不是这样，从表面上看我们还能打几天，但完全可能在那里玉碎，那就不实事求是了，因为我们求的是取得东北乃至全国战场的最后胜利，都牺牲在那里怎么取得最后胜利？当然，需牺牲就勇于牺牲，也是胜利的。但当时不是那个形势，我们可以保存实力再战。所以说我*果断撤退是实事求是的。这是我们总结四平保卫战所得到的一点体会。再一点体会是，只要正确总结经验教训，可以把消极的因素变为积极的因素，可以把不成功的东西或没做好的事情，变成起到像打胜仗一样有益于部队战斗力提高，有益于部队在战争中继续作出贡献的积极因素。四平攻坚战的8个月后，我们在同一个城市与相同的敌人作战，虽然敌人的数量减少了，但坚固设防没变，敌人重修了工事，比前一次更坚固了。上一次打半个月没打下来，这一次一昼夜就解决了战斗。这个胜利的取得，当然来自于多种因素，但很重要的因素是我们很好地总结了上一次攻坚战的经验教训，掌握了城市攻坚的一些打法，特别是巷战的打法。今天，我们搞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搞改革，有的也像打四平这样的硬仗，也难免有失误的地方，有没搞好的地方，这就应该更加增强信心，把下一步工作搞得更好。我们搞改革像打仗一样，有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样子，有很多未知的东西，这就是需要我们在探索中更好地总结经验。（文/万毅、整理/王海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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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吉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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