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辽宁省盘锦农垦局大洼农场来了一名新人,他看上去瘦骨嶙峋,露出的手臂上带着明显的伤痕。
还未自我介绍,大家便议论纷纷起来。内容无疑是“美国人下手真狠呀”,“活生生一个大男人给折磨成这样”诸如此类的话。
因为这位中年男子,是年几乎全*覆没的60*师的*治部主任吴成德,也是 里被俘获的最高将领。
直到年 取得胜利,他才得以回国。
令人惊讶的是,吴成德来大洼农场不是作为领导来视察,而是作为工人来报到的。
从一个师的主任到农场员工,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迎接他的结局又是什么?
大洼农场的生活,特殊的员工
大洼农场是年开始建造的国营农场,吴成德则是第二年来到这里。农场成立时间短,比他先来的员工彼此之间也不算太熟悉。
吴成德来之前,大家基本上是各干各的活,休息时各吃各的饭。
可自从他来了以后,他们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凝聚力,隔三差五聚在一起偷看吴成德,或者是一起小声讨论他。
都是从战争年代里苦过来的人,他们对*人有着极高的敬意。听说他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叛徒”,被开除了*籍、*籍,才来到鸟不拉屎的大洼农场。
即便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大家不想惹火上身,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帮忙。
在他们看来,吴成德之前是*官,肯定干不来农活。没想到他的表现,改变了众人对其的看法。
对于吴成德而言,农活算得上是一个清闲的差事,*队的生活要比这苦很多,不但随时有丧命的危险,弹尽粮绝时,只能化身从大自然里觅食。
虽说大洼农场的条件比较艰苦,可有地方睡,有东西可以吃,他就很满足了,自己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
他性格乐观,想的很开,农活干起来得心应手,十分卖力。另外,他经常帮助其他人,从未有过怨言。
一直默默观察吴成德的工友们,眼神渐渐从疑惑、疏离,变成了欣赏,开始时不时来找他搭话。
一来二去下,他很快和工友们打成了一片,大家更加确认他不会当叛徒。
吴成德说话很有文化,为人又亲切,工友们很喜欢跟他聊天,有时还会开玩笑喊他“吴主任”。
一次,一名工人问他:
“你从*队到农场,会不会不习惯啊,在地里弯腰干活,没有比在战场上威风吧?”
工友们瞬间安静了,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敏感,怕会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可一看吴成德,还是那副亲切的笑容,说:
“国家去年开展工业化建设了,可咱们人口这么多,吃饭永远都是最大的问题,农业始终都是很重要的,在地里干活,让老百姓们吃上饭,这难道不是一种战斗吗?这田地,难道不也是战场吗?我觉得现在也很威风。”
话一说完,大家纷纷鼓掌,他的坦然和谦逊,令他们非常敬佩。
话都聊到这了,大伙顺势问起了他究竟为何会沦为战俘,又为何会来到大洼农场。
吴成德也不瞒着,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他们无不感到震惊和惋惜。
他们拍着吴成德的肩膀,祝愿他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吴成德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麦子,不知等待的日子何时能到头。
一阵凉风袭来,牵动滚滚麦浪,吴成德两只手汗津津,上面的枪伤鞭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无数个有着这些伤痕的战士,换来了和平的今日。
次年,吴成德在老家的妻子龚村,特地来到大洼农场与他汇合。
妻子的到来,让他觉得大洼农场逐渐有了家的味道,日子清贫但安然自得。他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如何证明自己清白这一件事。
可结果却迟迟不来,每当他感到绝望时,就会想起被美*俘虏的痛苦日子,然后跟现在的日子做对比,安慰自己支撑下去。
备受折磨的战俘生活
“啊!!”
2年,在釜山监狱中,传来吴成德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美*将电击棒从他身上拿开,他瞬间脑袋耷拉在刑椅上。
“还是不肯说吗?中国究竟接下来还有什么阴谋,你的身份我们可都搞清楚了,休想蒙混过关。”
为首的美*用着磕巴的中国话,恶狠狠地叫嚷着。
早已被折磨到瘫软的吴成德,用尽力气朝他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
“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套到任何关于 的消息,白日做梦!”
美*见吴成德“冥顽不灵”,立刻下令加强刑罚。
做苦力、用电击、用*刀挑未愈合的伤口、用火烧、美*可谓无所不用其及地折磨着他。
但这些不过是肉体上的惩罚,真正折磨人的,是精神上的摧残。美*经常不让他睡觉,导致其精神状态非常差,两眼涣散,极度怕风怕声音。
吴成德只有被美*折磨晕后,他才能获得短暂的睡眠。
除了不让睡觉,美*的言语摧残,也十分可怕。他们时常会故意在吴成德面前炫耀今天又杀了几个 ,并编造 惨死的景象给他听。
吴成德本就是不幸成为战俘才进的釜山监狱,对战场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战友们精疲力竭的样子,后续的战况他一概不知。
所以每当美*讲起这些时,他内心会十分紧张和担忧。
不过,只要听到美*最后补充一句:
“ 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说出中国的战略机密吗?”
他悬着的心,就会立刻放下来,明白这不是美国大兵的伎俩而已。
被俘虏前,吴成德当了多年的教导员和*治部主任,经验丰富,对敌人的心思很了解。
美*如果还是想从他嘴里挖出中国的战略机密,那就证明他们不但没有战胜 ,反而是节节败退,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的想从他嘴里挖信息。
无论身上多少伤痕,敌人的刑罚多么残酷,一想到战友们仍然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吴成德总会忍不住微笑起来,美*见到此场景便会上前去折磨他。
每到这个时候,他会忍着伤痛高喊:
“ 万岁!”
美*气愤的不得了,当时在釜山监狱,摧残 是他们的恶趣味。掏眼睛、切手指、这些变态的招数,他们屡试不爽。
可吴成德是这些战俘中官位最高的,美*想从他口里套出关于 的消息,不能如此招呼他。
思来想去,他们想到了一个绝佳伤害吴成德的招数,既然他对中国那么忠诚,那么就逼他去背叛自己的祖国。
这一天,天还蒙蒙亮,美*强行把吴成德叫了起来,他知道他们又要开始折磨自己了。
无论什么折磨,对他来说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无非是流点血,伤点肉,反正美*不敢将他折磨死。
而 在战场上面对的可不止流血割肉,还有随时牺牲的危险。他吴成德要与大家共患难共进退,怎会怕这些。
令吴成德没想到的是,美*竟然这般卑鄙,竟然逼他在纸上写下 投降的文字。
士可杀不可辱,即使这种单方面的投降书没有任何作用,可吴成德毕竟是*队出身,又与 一起在朝鲜战场上并肩作战过,也亲眼目睹过 在他身旁离去。
让他亲自书写“ 投降书”,不但对不起死去的战士,也对不起自己的信仰,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签,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美*见状,急忙制止,几个人一拥而上,用手撑开吴成德的嘴。现在他还是他们将来与中国谈判要用到的工具,哪怕问不出个什么来,也不能让人就这么死了。
虽然挺过了这一遭,可吴成德仍然要面临无止境的折磨。
直到年, 取得胜利,吴成德才得以重见天日。
战友们去接他时,只能用抬的。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加上几乎一直关在监狱里,他的小腿已经出现了萎缩现象。
他整个人瘦了四五十斤,体重只有九十多斤了,可想而知他遭受了什么。
吴成德眼睛也浑浊了不少,脸上却止不住地笑着。
他不是因为自己得到解脱而笑,是为了中国取得胜利而笑,那些战友没白牺牲,血没白流!
多年求得清白
即使经过了漫长的监禁生活,身体和心理都被摧残得无比脆弱,对当时被敌人捕获的场景,吴成德仍然历历在目。
“联系不上!吴主任,短波电台全用不了了!”
年5月2日,师的战士急匆匆跑来跟吴成德报告。他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原以为只是电台故障,却不知道师面临的是四面楚歌的危急情况。
附近的6师、15师撤退了,“联合国*”将处在春川一带的师团团包围。
一场正面交火已无法避免,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待师退回到安全地带时,兵力早已所剩无几,一万多人里有将近七千人下落不明,几乎是全*覆没!
这也是 中,我*唯一一个所剩无几的队伍。
师的战士还未从悲伤中反应过来,又惊讶地发现吴主任不见了。
对于吴成德的莫名失踪,战士们十分焦急和难过。
向鹰峰突围时,他为了鼓舞士气,也为了让大家知道自己不会丢下他们,率先将自己的马杀了,并大喊:
“我吴成德绝对不会抛下你们!眼前就是希望,战士们再撑一下,一定会有曙光的。”
吴成德杀马的举动让战士们热泪盈眶,也顺便让他们填饱了肚子,才能支撑到突围成功的时候。
如今,他不见了。在战场上,失踪意味着凶多吉少,要么牺牲,要么被俘。
无论哪一种情况,对师来说都是巨大打击。战士们懊悔,要是当时让吴主任留下那匹马该有多好,也许他还能突围出去。
万幸的是,吴成德还活着。但他带领的小队在山路中迷失了方向,又被敌人察觉,于是他们整整在山上打了14个月的游击战,与美*作斗争。
到最后,只剩下了包括吴成德在内的名 。
对于吴成德等人来说,哪怕像“野人”一样生活,也不愿意投降出山,涨美*的士气,丢中国*人的脸。
美*抓不到他们,便派出搜山队,四处搜查他们的下落,才将他们俘获,关进釜山监狱。
即使没逃过敌人的追捕,忍受着监狱里的极刑,可吴成德等人,从始至终没有透露出我*任何作战信息和重要情报。
他们一直守口如瓶,直到年中美朝谈判结束后,他们才重获自由。
吴成德本以为可以过平静的生活了,谁知回国后“交代”的被俘经历,没有几个人相信,以至于他没了*籍和*籍。
师伤亡惨重,作为首长,他的确要承担责任。可对于其他指控,他坚决不承认。到了大洼农场后,他写了很多封申诉信,递交到相关部门,却没有下文。
吴成德相信,总有一天,一切会真相大白,自己的名誉会恢复。
年,中央发布《关于 被俘归来人员问题的复查处理意见》,吴成德等人的“历史问题”得以解决,并恢复了他的*籍和干部待遇。
当吴成德在大洼农场收到相关文件时,心绪复杂,有高兴和激动,也有感慨。
工友们和妻子龚村都上前祝贺,他对他们摇晃手中的文件,喜极而泣道:
“干了半辈子的农活,我终于又是一名*人了!”
由于在农场表现突出,他很早便升到了主任级别,工资也涨了,一家几口生活幸福美满,工友们也与他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恢复了干部待遇后,吴成德本应该颐养天年,好好享受了。
他却觉得好不容易恢复珍贵的*人身份,一定要为国家和人民多做些事才对。在他的认知里,*人是一种责任,要保家卫国,也要为人民服务。
于是,吴成德搬到了山西运城,先后担任了书记、主席等工作,不遗余力地为群众做事,直到年离世。